文/王清铭

　　

　　春节传统习俗中，有两个节日意味深长。一是腊月二十三祭灶，二是正月初四接神。这两个节日都跟灶君有关，也可以看作同一个节日。祭灶时送神，接神时接回的就是这个上天汇报工作的灶君。传统节日是民族文化的积淀，也是民族心理无意识的流露，仔细分析这些节日，或许我们可以看见民族文化心理的冰山一角。

　　

　　农历十二月廿三为送神日，人间众神升天朝见玉皇大帝，大家就置办祭物为他们送行。我发现中国人敬神意识不很彻底，证据之一就是：所谓送神，一般只送各个家庭息息相关的灶君公和灶君婆。借用现在的话说，县官不如现管。灶君夫妇是玉帝派出的驻扎在各家的工作人员，负责各家的保卫（保平安）和监察工作，有点像现在的“片警”，是各个家庭的现管。灶君没有执法的权利，各家谁犯错了，要等到年底上天向玉帝请示、定夺。天庭权力过分集中，尾大不掉，由此可见一斑。

　　

　　中国人在平时是不怕灶君的，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怕灶君在玉帝面前说了他们的坏话，所以诚惶诚恐地采取一些应急措施，比如请他吃顿饭，送一些糖瓜，他们怕灶君铁面无私，就在灶王爷嘴的四周涂上糖瓜，让他老人家甜甜嘴，还一再叮咛：“好话多说，不好话别说。”灶君吃人的嘴软，上天后一般只说这家人的好话。中国人肆无忌惮和行贿意识大概起源于此吧？灶君的神位两边一般会有一副对联：上天言好事，下界保平安（或：回宫降吉祥）。中国人在某些方面显得很精明，各人都只想着用很少的成本（糖瓜）就获得最大的效益（平安吉祥），而不去管自己这样的行为所引发的后果。

　　

　　我在乡下时看到这样有趣的现象，祭灶到接神的那段时间，泼妇变成最孝敬的儿媳，小偷规矩得可以当模范，各种恶行、不良风气暂时收敛，接神日过后，泼妇依旧是泼妇，小偷变本加厉，以捞回这段时间的损失。仿佛现在的检查团要来的时候，各处卫生死角都清理得十分干净，检查团走后，脏乱差的情况依旧。

　　

　　从灶君这方面看，由于缺少权力制衡和监督机制，没有像总书记所说的那样“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”，灶君受贿而丧失原则，根本就没有很好地履行他监督的职责，他的渎职行为没有被督查、曝光和受到惩罚。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”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此，群众计较的不是不公平，而是自己是否受益者，只要自己获利，他们对各类潜规则趋之若鹜。灶公安心在各家的灶台上方接受烟火，逢年过节时吃一点祭品，腐败所带来的效益极大，所要付出的成本几乎为零。灶君的不作为，使他更像现在社会上的一些“好好先生”。还好他的腐败还是低层次的，只是处于吃喝的阶段，如果他用手中的降吉祥、保平安的权利去寻租，百姓有多少钱财还不够来中饱他的私囊。

　　

　　到那时，行贿的百姓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还好中国的民俗只是百姓良好愿望的寄托，灶君只是虚拟的神。我也没有反对这民俗的意思，写这篇小文，只是提醒民俗学家和社会学家，对我们传统文化习俗进行反思，很有必要。